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異鄉人

 

《異鄉人》為卡謬的作品,原名為L'Étranger。事實上我認為異鄉人的翻譯很糟糕,原文的意思貼近於局外人。

因為譯名的關係我一開始還對異鄉人有錯誤的期待,認為當中會牽扯到鄉愁什麼的,事實上就是完全沒有。

異鄉人採自傳第一人稱視角,分一二兩部,第一部是在描述莫梭這個人,一個非常「現實主義者」,認為什麼事情都沒有什麼值得討論的,一切都很順理成章。

所以對很多事情都抱著「也就是這樣」的心態,這在旁人來看是有一點不近人情,甚至非常冷淡的人。而剛好我身旁就有一兩個人是類似的個性。

但一個人的表現,從來不是只從一個面向就可以看清楚。

莫梭因為這樣的個性,所以「沒有錢,將媽媽送到安養院」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,但在他的鄰居眼裡,他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冷血怪人。

又例如說媽媽死了,他感到有點難過。但人已歿,也無法改變什麼。所以在停屍間抽抽菸,和管理人員聊天,在他眼裡其實是正常不過的事情--但在世人眼中,這傢伙果然是喪盡天良!連老媽死了,都可以在送終時不掉一滴眼淚,甚至一回家就和女友約會、看電影、甚至量子交纏!

而因為一些變故,他不小心殺了一個阿拉伯人。

第二部就在說法庭的攻防戰時,檢察官是如何的巧妙運用「莫梭是如何的冷血、離經叛道,所以才會犯下殺人罪」取信陪審團,最後導致莫梭被判死刑的過程。

如同故事,我對異鄉人這個翻譯有過多的期待,所以一開始往錯的地方看過去了。原文的意思比較偏向局外人,而內容也有很多的地方將這樣的情感表達出來。

例如說預審法官在經過幾次「推銷上帝」失敗後,對莫梭失去耐性,完全不跟他說話;莫梭的辯護律師也因為莫梭的個性,「積極地」要求他不要說話。

結果明明是在談論莫梭的罪刑,兩個人你來我往,莫梭卻被晾在一旁,無從插話。

彷彿整個人就是個毫無干係的局外人--所以我說異鄉人的翻譯有超譯的感覺是這樣而來。

我還記得以前在國小還國中的課本看過一個短文,一個爺爺對著孫子說:「孫子啊,不要將世界想的理所當然。」這句話跟異鄉人的主旨相當切合。

莫梭就是一個將凡事都想的理所當然的人。就拿前面的來說,因為媽媽死了,我感到傷心。但是傷心之餘,女友瑪莉來找我,所以很順理成章的約會,做愛。

這樣的理性主義者,能夠將「理性與行動」完完全全的分開來。雖然悲傷,但是有溫柔鄉,何不舒服一下?

這在世俗的眼光裡,那是多麼的不肖呢?

很多時候人會很喜歡用自己的眼光去批判,「他不會念書,一輩子撿角」「他只想著享樂,從不用努力賺錢!」等等,在批評的同時我們只看到人的一面。

莫梭是否有這麼不肖?我想在第二部後半,莫梭時不時想起媽媽的許多回憶,我認為他非常的悲傷。

只是他的悲傷是隱藏在心底的,沒有透過行動表現出來,而沒有透過行動表現出來,就被認為是冷血的;而被認為是冷血的,所以殺了阿拉伯人也是慘無人道,不可饒恕的!

這樣的邏輯推論很荒謬。所以異鄉人通篇在說的人性荒謬就是這樣。

整個異鄉人的行文描述,也都是非常平鋪直敘,理性至極。但是故事的發展,卻極其的荒謬,讓人啞然失笑。

什麼是人?人因為什麼而存在?

是因為一個人他的母親死了,嚎啕大哭,這才是真的人?

一個人的母親死了,卻不怎麼哭,他就是犯了滔天大罪的人--他可能已經準備好領很多保險金,說不定是他害死母親的,有太多太多的形容詞可以加註。

但他真的犯罪了麼?他只是外表部表現的悲傷,他就不是人了?

在後半段,逼著莫梭信上帝的牧師進了監牢,和莫梭展開一段激烈的爭辯。牧師說道:「人們可以對你做出更多要求。也許不是現在,但是在將來。」

我認為是非常棒的一句話。人們可以將自己的期待套在任何人身上,但是真正本人的聲音卻完完全全的湮沒在這些期待之中。

更精確地來說,莫梭的行為就是「做自己」,而不是順應群眾的期待;也因為理性的個性,造就了荒唐的故事,而糟糕的是這樣荒唐的事情卻在現實社會的許多地方都在發生。

這些荒謬的人事物,真的是存在著活著麼?透過《異鄉人》,可以重新思考這樣的問題。

在最後,附上一些我覺得很棒的佳句。

「今天,媽媽走了。又或者是昨天,我也不清楚。我收到了養老院的電報:「母歿。明日下葬。節哀順變。」這完全看不出個所以然。也許是昨天吧。」

這一個是第一部第一章的第一句話。也因為這句話就將整篇的基調定了下來。

「我常想若是有人讓我住在一根枯樹幹裡,天天無事可做,只能仰望那一小塊天空的變化,我也會慢慢習慣。我會等著聽路過的飛鳥或欣賞雲朵的分合,就像我在牢裡等著看律師的奇特領帶,或是在另一個世界裡,我耐心等到星期六,終於有機會抱著瑪莉一樣。而且仔細想想,我並不是待在枯樹幹裡,世上比我更為不幸的人所在多有。這也是媽媽的看法,她以前經常這麼說:人到最後什麼事都會習以為常。」

這是莫梭在進監牢後的獨白。在最後一句人到最後什麼事都會習以為常。這個描述非常的真實且貼切。

「所有人都知道,人生並不值得走那麼一遭。實際上,一個人是死於三十歲或七十歲並不十分重要,因為無論如何,自然有其他男男女女會繼續活下去,而且活上千千萬萬年。」

「當人生走到盡頭,死亡的時間和死法已不重要」

一樣是在監獄的獨白,莫梭透過很大量的自我尋問與探索,道出了「我究竟存不存在」的議題。

「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,我很清楚為什麼,他也很清楚。從我遙遠的未來,一股暗潮穿越尚未到來的光陰衝擊著我,流過至今我所度過的荒謬人生,洗清了過去哪些不真實的歲月裡人們為我呈現的假象。他人之死、母親之愛、他的上帝、他人所選擇的生活、他人所選擇的命運,與我何干?」

是啊,那些明明不干我的事,明明跟我沒關係的事情,卻也定了我死罪。這是何其荒謬!

但正也因為現實就是這樣百般的荒謬,所以才如此矛盾、晦澀不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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